LSD 25｜公寓里的云、烟斗里的雪与其他不可说的诗意

“一整座房子悬在空气里，就在地面上方，被气球吊起。每扇窗上，都有一枚邮票投下一道阴影。”（《微型画》）丹麦诗人Carsten René Nielsen的散文诗令人想起超现实主义的画作，《微型画》描摹的图景酷似比利时画家雷内·马格利特的手笔：描绘的对象是日常的（一座房子），却赋予它非同寻常的超现实背景（海边，被悬起）；充满诗意，但却又暧昧不明，无法言说。

由纽约BOA Editions出版的《House Inspections》（房屋检查）是Carsten的第九部诗集，书写的对象是他所居住的城市奥胡斯（Aarhus）。奥胡斯是丹麦第二大城市，与世界上其他大城市其实并无多大分野，而Carsten的目光关切之处，亦是拥有大城市生活经验的读者们所谙熟的：戏院、酒吧、照相馆、奶酪店、公寓、车站、百货商店，乃至电视机发出的幽蓝暗光。然而深受达达主义及超现实主义艺术影响的Carsten好像拥有一种魔力，能用词语将最普通不过的日常图景转化为陌生与疏离的风景。

德裔法国达达主义艺术家Hans Arp（Jean Arp）和法国诗人、超现实主义“自动写作”的代表人物Benjamin Péret是影响Carsten写作风格的最主要的两位，《房屋检查》里的每首散文诗都更接近于画作、而非文本，这些散文诗经常具有鲜明直接的视觉感，在日常图景的某种错置中，令读者惊叹、诧异、或沉思。在《云》中，他写道；“我觉得隔壁三楼公寓里可能充满了云。可能有很多，它们挤靠着窗户，而同时我想象着待在那间公寓里会是什么样子，究竟是否有人在那儿呼吸。”“总有某人演奏着凝胶做成的钢琴，并把雪塞进烟斗……”（《夜》）Carsten绝不会在诗里分析或道出文本背后的意义——意义与诗意一样，是不可言说的。

然而Carsten总会令人隐约地感知到一些“什么”。《鞋带》和《试衣间》是全书中我最喜欢的两篇。前者讲述了众人众口一词地提醒叙事者，“你忘了系鞋带了”，暗含着对于真相与禁忌的戏谑反思。后者则非常魔幻：当“我”试穿一件件T恤时，每件都会比前一件更大，最终“我”发现自己成了婴儿。

“我怎么会知道这些诗是什么意思呢？如果我能够谈论它们的话，一定会背叛作品里传达的某种东西。”英译者、美国诗人David Keplinger在《房屋检查》的序言里如是引述了Carsten的话。或许，书名已经道出了最好的阅读方法：将每首诗视为一栋房子，去检查、去检视，在那些公寓里的云和烟斗里的雪中享受这些不可言说的诗意。

《House Inspections》

Carsten René Nielsen 著

David Keplinger 译

BOA Editions Ltd. 2011年第一版